我的牙齒不但不具有「天生麗質」不刷牙都不會蛀的本錢,反而是牙醫看了都搖頭攤手,「就算你每天勤刷牙還是會蛀」,那般地無藥可救。當初來到荷蘭時,為了省下一筆保險費,(牙醫保險是自行選擇要不要加保),加上誤信系辦秘書的饞言「像我活到現在一把年紀,從來就沒去看過牙醫哩!」,讓我天真地以為原本不堪一擊「台灣製造的牙齒」,到了荷蘭就會因為常吃乳酪牛奶,瞬時間就會變得跟「荷蘭出品的牙齒」一樣強壯。其實我的牙齒,分明狀態顯示是「牛牽到北京還是牛」(自己難道不清楚,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牙齒的狀況嗎?),是非不分的主人卻寧可相信「橘逾淮就會為枳」的美妙童話。

來到紅毛國的第一年,倒也相安無事,但卻在一年一度返台探親行程中忘記跟台灣牙醫進貢請安,橫禍就這麼在不知不覺中,待我返回荷蘭之後飛來。

大概是去年十月時,左下排其中一顆牙齒,每個禮拜都會固定有一天隱隱作痛,一開始刷個牙也就沒事情,到後來陣痛越來越頻繁,變成一個禮拜牙疼兩三天,我開始固定服用「普拿疼」以消除疼痛。那時心裡明知不妙,但因為吃一顆普拿疼可以保三四天平安,加上那陣子工作比較忙碌(因為大家都在為漫長的聖誕新年假期前作準備),我也就這麼鴕鳥地把普拿疼當成維他命來吃。

我記得那時還發生一個小插曲把大家都嚇壞了。話說十一月初,剛從布達佩斯旅遊回來,趁著一個週末在我家與朋友分享匈牙利經典食物。好巧不巧,牙疼又在此刻隱隱作疼,為了不掃大家的興,我便趁大家不注意時吞了一顆普拿疼,但因為那時忙著要顧火爐上的 goulash,又興高采烈地與大家聊,在布達佩斯的點點滴滴,一個不小心便喝了一兩口匈牙利的經典貴腐葡萄酒。香甜的貴腐酒雖然醇醉動人,酒一下肚卻跟普拿疼相衝,胸口一緊,呼吸不上來後,只來得及跟朋友們說「我覺得自己好像很不對勁」之後便頭直直落地往後暈倒。當場嚇傻了那一群正在狂歡的「酒肉朋友」。最後是在眾人狂力搖叫之下,我才悠悠地醒了過來(他們可能是更擔心在紅毛國發生命案……)。

我也知道再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,但眼看一個禮拜之後我就要去波士頓開會一個禮拜(而且還以 50美金標下市中心凱悅飯店套房!)。我也只能哀怨地帶著眾台灣鄉親發揮「施比受更有福」的大愛精神,救濟給我的賑災藥品(我自己的普拿疼早就吃光),哀怨地踏上米國國土。沒想到到了波士頓之後狀況更糟,牙疼陣痛的頻率已經跟孕婦臨盆生產的頻率同步,幾天下來台灣鄉親給我的賑災物資已經用罄,此時已經到了「沒有一顆長效普拿疼可以逼死一枚好漢」的生死關頭,在極度疼痛的狀態下,我還是「明快」地作了兩個處置:一、再去美國藥房買普拿疼二、決定不管自費多少,三天之後一下飛機回荷蘭,我都要立馬去看荷蘭牙醫。那怕是庸醫,至少會拔牙吧!拔完牙狀況應該就會消解。

沒想到這兩個看似明快的處置,都是以台灣保險太過便利的情況下,不切實際的想法。首先是到米國藥局拿出我剩下的普拿疼包裝,說要買相同的止痛藥,藥師卻告訴我普拿疼是醫師處方用藥,沒有醫生的處方簽是沒有辦法買普拿疼的。什麼?!我還以為那種屈臣氏藥妝店就可以買得到。只好轉問藥師有沒有「非醫師處方簽」的止痛藥。想當然爾,藥效自是溫和許多,而我的確每天服藥量多出說明書上的數倍。

那麼如果僥倖度過生死交關的三天,下飛機之後馬上去看牙醫呢?我打了電話問保險公司,保險公司說牙醫保險是每年一月一日加保中途不‧可以加保,也就是到當年年底之前我都必須自費看牙醫。不過當時才顧不了那麼多,牙齒已經疼到我連五星級飯店都當成監獄般難受,便跟保險公司說,無論如何我都先加保隔年的牙醫保險。至於年底這段時間的牙醫診療我則自行負擔費用。

與荷蘭牙醫系統的愛恨情仇,自此才揭開序幕。因為我從來就沒有跟當地的任何一家牙醫診所有聯繫,所以我當時在荷蘭並沒有「主治 / 家庭牙醫」。而在荷蘭,是需要先跟你的家庭牙醫師先「約會」,而後都是由他來負責你的牙齒照護。沒想到我問了幾間牙醫診所,初診病人的約會都要排到隔年,最快的一家也要十二月底,我實在沒辦法再繼續這種狀況撐到年底(是呀!那這樣我還可以跟我隔年牙醫保險無縫接軌,一毛錢都無須自費哩!),曾經有一度,我還想過在米國波士頓找一名華人牙醫自費拔牙,那怕 x00 美金我都願意付!

其中有一家牙醫診所知道我現在的狀況,告訴我可以尋求 72 小時牙醫專線的協助。原來他們也知道與牙醫診所約時間的程序冗長,所以特地設有一個專線安排牙醫急診,這個專線負責統籌整個Nijmegen 地區的牙醫診所,他會盡他所能安排牙醫急診病患在 72 小時之內到 Nijmegen 的其中一家牙醫診所進行緊急處理(當然這都是自費,不過現在「自費」兩字對我而言已如浮雲,這一年我本就沒有牙醫保險)。我在波士頓便已經撥打這個電話,但不知為何,電話一直接到一個語音留言,有一個女生譏哩呱啦說了一串紅毛通關密語,無奈我在波士頓的三天想破頭也百思不得其解,只得等到我回荷蘭再處理。

沒想到回到荷蘭再次撥打這隻神秘專線,也是出現相同的情形。我只得先向我的德國室友求助,沒想到她聽了電話之後先是一楞,喃喃自語地說她不相信她聽到的什麼呀?在演連續劇嗎?),她覺得自己的荷語造詣不夠深厚,事關重大,叫我還是找羅伯我們組裡唯一的紅毛人,但因為旅居美國多年,大家都沒把他當荷蘭人看待,還是大剌剌地在他面前貶損紅毛國食物的不是)聽電話比較保險。終於,英勇的羅伯還是幫我解開了這個通關密語:原來這個大 Nijmegen 地區的牙醫急診照護專線全體出遊度假去了!要到下個星期才會回來!(我後來才知道,荷蘭牙醫八月份也會休假,所以牙齒疼痛也得挑個好日子)

……不是緊急救護專線嗎?羅伯也說不可思議,只能說英勇的紅毛人天生牙齒勇健,不像我這個「東亞病夫」牙齒孱弱。不過現在不是抱怨荷蘭牙醫系統的時候,抱怨也無濟於事。羅伯只能安慰我說,他們還算負責任地留了另一個地區緊急救護專線的神秘電話,也就是 Nijmegen 的居民如果這段時間,不幸挑到良辰吉時而牙痛的話,可以就近找 Groesbeek 72 小時緊急救護專線(Groesbeek 是一個在 Nijmegen 東南方,距離約 33 公里的小鎮)。真是慶幸還好不是這兩組人馬一起出去聯誼,不然我不就要搭一個半小時的火車去阿姆斯特丹看牙醫了嗎

伴隨著劇烈牙疼,不滿的情緒已經淹沒了理智。要等 72 小時的牙醫「急診」?乾脆訂一張機票,包袱款款回台灣看牙醫也無須花上 24 小時,而且乾脆在台灣待到聖誕節加新年完畢再回來算了。理智終究還是戰勝了心裡面另一個「草莓」的我,還是就近到 Groesbeek 看吧!反正都等了這麼多天了,也不差這72小時吧!?骨子裡仍留著紅毛人血液的羅伯,滿懷歉意地願意幫我撥電話給Groeskbeek 牙醫專線,經過他們的交涉後,第三天的中午 12:15 分到 Groesbeek 的某一家牙醫自費看診,看診時間只有 25 分鐘。而且專線的人員還千叮嚀萬交代一定得準時到。我想這種非整點又精準算時的約會,大概是沒有昧著良心的荷蘭牙醫,犧牲中午午休,少吃幾口土司麵包跟起士換來的吧!

有鑑於荷蘭牙醫急診系統的鬆散,在極度不相信他們的情形下,我在出發前只好多吃了止痛藥保平安。還好這家的牙醫師動作準時、迅速、有效、確實,沒想到短短的 25 分鐘就完成了麻醉,做完簡單的清潔後便抽了大部份的神經,而且連上麻藥針都不會痛(他用的麻藥針是軟針)。大家可能以為這在台灣是稀鬆平常的事情,甚至以為是基本配備,不過面對歐洲這種崇尚古老歷史的體系,我都必須想像十年前台灣時興什麼配備來想荷蘭現在的情況。就拿修正液來說好了,那種還需要搖晃瓶身裡頭的鋼珠,透過鋼針擠出的修正液,不但在台灣、日本已經褪流行,而且被各式各樣的修正帶取而代之。在 Nijmegen 的大學辦公室,秘書們不但很少人使用修正液(這不表示他們通通使用電子公文系統),有人甚至使用適用原子筆的橡皮擦,就算使用修正液,也都是像一罐指甲油的那種深具古早味,阿媽級的立可白這罐只有 30 歲以上的熟女才經歷過的第一代立可白,不但我們這邊 25 歲以下新來的台灣交換學生沒見過(他們的時代沒有經歷過這一段),還以為那是荷蘭走在時代尖端所出的流行時尚文具新品哩!

Groesbeek 的牙醫不但人很好,效率高,而且也很替我的荷包著想。他認為我的 program 需要來兩到三次,不過疼痛應該在進行第一次診療時便可以解消,所以第二次跟第三次可以延到隔年,等到我有牙醫保險時再來複診,而且他還把這個 program 裡(荷蘭的好處是,每一樣 program 都是公定收費)的帳單細項,將大部分較貴的細項往後挪到第二次跟第三次,到時就由保險公司負擔。所以很幸運的是,即便啟動牙醫急診,保險公司仍負擔了五分之四的費用。我實際上自費的金額並不大。

這個 program 結束後,我必須返回 Nijmegen 的牙醫診療網,選定其中一家牙醫診所定期檢查。經由大家的介紹跟親身體驗,我選了一家在學校附近的牙醫診所。此時就必須遵循正常程序,打電話約時間第一次的碰面。這家診所的牙醫師人也很客氣,也認為我的牙齒沒有太大問題(當然!我的牙齒才剛劫後餘生哪!),不過認為我應該安排定期洗牙(洗牙跟牙醫診療是不同牙醫師負責),所以把我的 case 轉給診所裡另一位專門洗牙的女醫師。恕我孤陋寡聞(或是是因為在台灣都跟牙醫師避不見面),我真的是第一次在牙醫診所裡,被醫師唸說要使用牙間刷。因為我第一次洗牙時,最漫長的部份就是牙間清潔,這讓我跟洗牙的牙醫師都痛不欲生。牙醫師還根據每個人牙間距離,建議買適當大小的牙間刷。

九月底臨走前,去作了最後一次的例行洗牙。洗牙時,不但洗牙的牙醫師會跟你聊天(終於在她眼中,我是個有進步的病患),我的牙醫師還特地跑過來,進行「farewell package」,願意掛人頭保證在我返台之前牙齒不會有任何問題(原音重現:「你這顆牙齒可能具有潛在危險,不過要回台灣跟你的牙醫商量;你那顆牙齒,暫時不會有任何問題,但長時間來看令人憂心,不過這也得回去台灣跟你的牙醫商量,…..總之,在你回台灣之前不會有立即性的牙痛發生」)。Package 的最後當然必須傷感情地談到的問題,保險公司已跟他們確認我的保險到九月底居留期滿,因此他們對我進行任何診療的帳單,發生的日期都必須在九月底以前。臨走前,他們不但祝我一路順風(我想是心裡面落下這塊大石,終於送走一個難搞的病人),還給我兩條旅行用的牙膏,上面還印了可愛的 Nijntje 呢(就是 Miffy 兔的荷文名字啦!)!

步出診所大門的同時,我想,我跟荷蘭牙醫的愛恨情仇也隨之落幕吧!

 

後記:基於部落客的社會責任,提醒您:牙醫是每個人的好朋友。請注意口腔清潔及護理,並定期進行牙齒檢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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